这半年来,传统文化的文娱内容大放异彩,去年黑神话火爆全球,今年一开年又有哪吒2大闹中国影院,一路冲到全球票房排行榜前十,即将登顶动画电影票房第一,震撼全球影视。比较有意思的是,这两部作品都有一个很核心的概念——天命。黑神话中,玩家被称为“天命人”,游戏给予玩家的主线是——直面天命,进而打破天命。哪吒系列更直白,《哪吒1》的破圈词是我命由我不由天,《哪吒2》再加上“专和老天对着干”“小爷是魔、那又如何”,进一步加深命不由天的概念。黑神话是踏破凌霄,打破天庭束缚,哪吒是击破天元,和玉虚宫大打出手……中国传统神话中两大最具“反骨基因”的神话角色,都在斗天命的道路上大放异彩。但大家有没有想过,他们所谓的“天命”,或者说中国人常说的“天命”,到底是指什么?测八字算命乾坤网算命一条街关于“天命”或者“命运”的讨论,在中国,自古以来,三界四洲,谁也逃不过,总也聊不完。测八字算命乾坤网算命一条街中国人的天命概念自诞生起,经历过多次演变,基本形成了三个维度的理解——第一,鬼神之天命,原始宗教鬼神信仰,“天”主宰人世间一切。第二,规律之天命,自然天道、宇宙规律、社会规律等一切不可打破的客观规律。第三,人性之天命,人的道德、心性可以左右天命,天命可变。第一个天命就是——阎王叫你三更死,绝不留你到五更(鬼神)每个中国人内心中的天命基本都跳不出这三类。乍看三者有的类似(第一和第二),有的矛盾(第一和第三)。黑神话的“天命”是鬼神天命和人性天命的二元归一,哪吒的天命则是人性天命的最直白表述。很多鸡汤文学说,命字拆开就是人、一、叩——人一低头叩首,也就认命了。果真这样认为,那便是小瞧“命”了,你站着也可以把命认了!你说不信命,你说你命不由天,其实在说出这句话时,你已经在天命视角里了。况且,从自然规律的视角来看,有些命又是不得不认的。“天命”,是中国古代思想文化的底层逻辑,是漫长中国历史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命题,甚至可以说是中华文明传承发展的底层逻辑。看不懂天命,也理解不了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。
天命,要从头顶这片天说起。人类生存的认知起点就是对天空产生思考,能对日月运转、昼夜交替、斗转星移、四季更迭有感应,人才开始真正成为人。生产力低下的远古时期,人类无法同自然抗衡,对上天既崇拜又畏惧,催生出最原始的自然崇拜。那时的天命就是天和命,“天”确定了最为神圣的秩序法则,是一切神明、偶像、权威等至高存在;“命”是令,发号施令,是“天”控制人的必然手段。生辰八字算命世间一切都存在主宰的神明,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是“天命”。命令发出者是天,接受者是人,也明确了天人关系——只有秉承天命,方能无碍。
为了沟通天人,祭祀、巫术和占卜应运而生。祭司、巫师在远古的重要地位,正是时代的体现。当人类从穴居到群居、从群居到氏族、从氏族到部落、从部落到王朝……群体逐步扩大,天命超脱个人生死富贵,和社会、政治相联,便被视作赋予凡间帝王权力的存在。在部落和王朝时期,承接天命是帝王统治的必要条件。算卦街真人在线算命夏禹收九州之金,铸九鼎,以象征天命,就是为了证明“有夏服天命”(《尚书·召诰》),以天命统御九州。禹的儿子启征伐有扈氏说道:“有扈氏威侮五行‚怠弃三正。天用剿绝其命。今予惟恭行天之罚。”(《尚书·甘誓》)夏被殷商剪灭,天命之说依然遵循,商人也以“天命自居”,说“天命玄鸟,降而生商”(《诗经·商颂·玄鸟》)。从此开启了“天命转移”的说法。造反?那不是造反!是老天看不惯前任,要我来出头了——“非台小子敢行称乱。有夏多罪‚天命殛之。”(《尚书・汤誓》)武王有样学样,伐纣誓词是:“今商王受‚惟妇言是用……今予发‚惟恭行天之罚。”(《尚书·牧誓》)后世汉末名言“苍天已死,黄天当立”、梁山金句“替天行道”之类,本质也一样,只不过成因更复杂。夏、商时期的天命,杂糅了神鬼、宗教、祖先等诸多元素,并未形成系统明确、内容规范的天命观。到了西周,传统仍在延续,但也发生了变化。西周将个人的“德”融入了天命——以德配天。这一做法起初是为了给翦商程序打个补丁,强调商纣无德、不尊天命,而我文王、武王敬畏上帝、选用忠良、勤于政事、怀柔小民,更具有正义性与“德”,翦商就更合理了。这一变化,将天命与个人勾连起来,虽然起初的个人仅仅是指统治者,但这只是一颗种子,迟早会生根发芽,向下层蔓延。西周时,天命和帝王的德深深绑定,有命无德也会死无葬身之地。天命就可变了。天命可转移性和个人德性的介入,引发了周代天命的第二个变化——天命无常(天命靡常)。后世“我命由我不由天”“命由心定”等说法的起源可以追到西周初期,但那时人的觉醒还没有到这种地步。西周时的“天命无常”本意并非否定天命,甚至相反,是对天命更深的敬畏——不是天命无常就不信天命,而是天命无常才要更加谨慎地遵循天意。多反思,多批判,对祭祀、占卜更加慎重,对自身的道德要求更高,以防老天给自己来个无常。殷鉴不远,在夏后之世
春秋时,天命又迎来一波新变化:诸侯跋扈,王权旁落。犯上作乱,层出不穷。血缘宗法,摇摇欲坠……特殊的历史环境使“天命”受到了质疑。同时,这时期的天文学和占星术也迎来大进步。天文历法摆脱早期观象授时的局限,已经掌握了比较准确的回归年长度和十九年七闰的置闰法则等,星象记载也越发详细。战国时,天文历法进入成熟阶段,四分历运用相当完善。
曾侯乙墓漆箱盖天文图象
天文、历法、星占,自古视作掌握天命的直接途径,是“参政”、“知命”之术。这方面的进步也会影响对天命认知。因此种种,春秋战国时期天命观进入更丰富的讨论时期。诸子百家几乎都有自己天命理论:儒家附以仁义礼智、道家倡导天道自然、墨家非命、法家重视天命对皇权统治的维护作用……老子主张性命双修,他不直说天命,而是提起一个与天命极为类似的概念——天道。天道,有阴阳家和天文历法的认知,也有类似鬼神天命的观念,但更加丰富和玄远。“道”是客观的自然、社会、人性规律,偏向自然科学、社会科学和宇宙规律,即所谓的“人法天、天法道、道法自然”。人顺应天道,了解天道,就能“不出户,知天下,不窥牖,见天道”。知天道,所以无为无不为。无为不是啥也不干,而是在某一天道规律中,顺应规律而为,看似无为,实则一切都在无形法中。儒家天命观无疑要从孔子说起,孔子本身就对“命”很执着,说过不少“命”的经典名言:第一,孔子重周礼,势必继承周礼鬼神天命观,认同“天”决定万物的力量和能力,他的一生中面临无能为力的事情时都会谈及天命。颜渊死了,他说老天要了他的命。冉伯牛病重将死,他也说“这就是命啊”。第二,孔子也吸收了老子的思考,也说天地自然的规律——“天何言哉,四时行焉,百物生焉”。第三,孔子又不止步如此,在天人关系方面,他强调人事的重要,要“敬鬼神”但也要“远之”。不否认天的作用,也强调人的作用,天虽然支配着人世间,但人也要努力实现自我价值、践行人间正道,即——不怨天,不由人,学人事,达天命。虽然儒道天命观如雷贯耳、影响最深,但战国甚至整个秦汉时期却并非最受重视的。那时最著名的天命理论是阴阳家的,就是邹衍的“五德终始说”。没有一种天人理论能够像五德终始说那样更能昭示神权政治的精髓,它受到统治者的欢迎是必然的。秦始皇为了“天命归秦”,依照邹衍的五德理论定秦为水德,尚黑,崇六数(一六属水)。汉武帝时,大儒董仲舒吸收阴阳家特色,创造了一套浓厚神权政治色彩的天命观——天人感应,把天提到了至高的地位。“天者,万物之祖,万物非天不生”(《春秋繁露·顺命》);“人之人本于天,天亦人之曾祖父也”(《春秋繁露·为人者天》);天是万物之祖、百神之君,主宰一切,绝对权威,进而确定了“大一统”的封建正统思想——皇权天授。天人感应系统中的皇权天授,对皇帝来说也是一把双刃剑,皇帝的行为也受到上天约束,皇帝称职就祥瑞遍地,皇帝有过错就天灾人祸。天人感应打开了两汉谶纬学说的大门,将天人的讨论发展到无以复加的繁复程度。从天人感应的内容来看,既重视天、也重视人(皇),是鬼神天命和人性天命的融合。此后两汉儒学极重视的象数、卦气、谶纬,试图从节气、历术、星象、风角等自然宇宙现象中见证王朝兴衰、人事吉凶的规律,因此也有规律天命的认知。至此,中国天命观的理论框架基本奠定,后世虽有发展,实质上都跳不出这些,至今也在影响着每个人。
当今之世,科技兴盛,规律天命很多已经是各类自然学科和社会科学的讨论,鬼神天命和人性天命,则是现今对于命运的探讨重点。就拿命理学来说,有个基础的讨论是命能不能改,有两个通俗说法——宿命论、改命论。宿命论认为,命里有时终须有,命里无时莫强求。认为命都是定数,改不了。改命论则相反,认为施加在个人身上的命运,可以通过个人努力或者一些外部手段等来改变。黑神话打完杨戬后,弥勒和袁守诚就在探讨天命,两人各占一个观点,弥勒说天命是未定,袁守诚说天命即因果,就是改命和宿命。现今大多命理术数,大多强调改命论,就是命运可以改变。原因也很简单,性格习惯和个人认知与选择,的确有改善余地,从“性格决定命运”的角度来说是说得过去的。大多改命的说法,都是从这个角度来发挥。就我个人来说,我认为要将宿命、改命折中:命可以改,但能改多少则因人而异。而且能改的地方有局限,大多是比较小的东西,改变起来也并不简单,不是我一时兴起就能改,要长时间与自己本性对抗。说白点,就是能不能认清自己,并有动力去改变。想想就知道是个煎熬的过程,不是今天改、明天变、后天人上人。
取经路何止十万八千里,心中的成见哪止一座山。
人对命运、天命,又总会有点儿自恋,对不好的事感触更多,遇到不顺时才会想起“天命”“命运”。顺利时,认为都是应得的,是自己“努力”“拼搏”“选择”的结果,不觉得命运垂青。不顺时,才觉得自己被针对,要么怨天尤人,要么一蹶不振。绝大多数人,既看不清天命,也看不清自己。这大概就是孔子所说的——不知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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